老师走后，班上的小朋友们都跑了过来，将团子包围住。

他们瞪着眼睛，惊奇地看着她，“没看出来啊，你这小乡巴佬学得还挺快的！”

“许音音你是不是偷偷学过了的？”

“她那么穷怎么可能学过？”说完这话，小胖子捂住嘴巴，要是没学过，岂不是承认小穷鬼比他们聪明优秀？

这比承认她并不是穷鬼还难！

怎么说都错，小胖子干脆捂住嘴巴不说话，使劲睁大一双眯眯眼，狠狠瞪着团子。

团子立马回瞪过去，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本就又圆又亮，瞪起人来比小胖子有气势多了，小胖子顿时被气得跳脚。

这还不止，吓退一个，团子挨个瞪过去，一双圆眼睛瞪得大大的，两个腮帮子绷得鼓鼓的，瞪人的样子漂亮极了，又奶凶奶凶的。

团子见他们都吓呆了样子，得意仰起小肥下巴，努力踮起脚尖蔑视所有人！

她来学校之前跟大王说过如果还有小朋友欺负她嘲笑她，她就要还回去，这会儿团子觉得自己特别棒，报了仇取得了压倒性胜利！

三岁的音音可能是因为营养跟不上的缘故，也可能天生骨架小，比在场所有小朋友要矮上很多，努力踮起脚尖瞪人的样子，这些富二代小鬼头们都看呆了。

小穷鬼是有点讨厌，可是好像……好像比家里精致的洋娃娃还好看可爱？

这一回合，团子胜，小鬼头们输。

团子愈加坚定了要好好学习的心思，这样她就不会被坏同学欺负了，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报仇！

有了这一回的经验，接下来团子每节课都认真听，老师教什么她都认认真真记下来，连放学回了家嘴巴也闲不下来，背着课上学来的东西。

经常小小一只蹲在门口，身旁跟着一只狗，嘴里念念有词。

这场景可把王奶奶她们给逗乐了，直说小囡囡上了学就是不一样，都会背书了。

团子背着英语字母，背着一二三四五，还学了画画，老师教了他们画画，团子没钱买画纸，就想起了自己捡瓶子的办法。

在期期艾艾问了老师意见后，团子和卓老师一起等班上小朋友都走了之后，蹲在垃圾桶里捡。

这些有钱的小朋友们经常一本画本用不了几张就给扔了，把用过的几张撕掉，剩下的一整本还能用。

团子珍惜摸了摸厚厚的小画本，一本一本收拾好，给揣书包里装得鼓鼓囊囊的，抿唇偷乐。

王奶奶家的小朋友，还有小区里其他没欺负过她的小朋友也没本子用，团子捡了回去，还能分他们用。

她想，坏小朋友们虽然很坏，但是他们不要的本本立了功劳，所以如果、如果他们不欺负人，她也会对他们友好的。

他们不会念书，她可以帮助他们学习的！

于是小魔头们发现，许音音那个小穷鬼不再瞪他们了，老师夸她的时候，她还会说：“其他小朋友也很厉害，他们也可以的。”

“老师要相信他们哦！”

小二班的小魔头门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又气又恼，谁、谁会啦！！！

他们心想，许音音不单是个小穷鬼，还是个小马屁精，哼任凭她拍再多马屁，他们也要欺负她，并决定对此坚定不移！

卓老师看着团子小小的身子背着鼓鼓囊囊的小书包，走路一摇一晃像个小企鹅，可费劲儿了，有些好笑。

团子捡本子来用还是她提议，这些有钱的小鬼头们实在太过浪费，每天班上垃圾桶里总要多出很多还很崭新的画本文具什么的，对一般人家来说，这些东西还能够用很久，他们就已经丢掉了。

每次看着打扫阿姨一桶一桶往外丢，卓老师就觉得心疼。

卓老师说道：“音音，老师帮你提书包回去？”

校车停在小区门口，从这里再到音音家里有个大几百米距离，还得爬楼梯到二楼，对年幼的团子来说是一段艰巨的路。

团子背着小书包憋红了脸，摇头说：“谢谢卓老师，音音可以的！”

“老师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哦！”

卓老师顿时噎住。

她不放心，悄悄跟在团子身后，想着一路把她送回去，要是团子背不动了正好能帮她一把。

这些天相处下来，这个甜甜软软又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早已经把卓老师那颗老阿姨的慈母心给勾了起来，也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团子邻居家的阿姨奶奶为什么对团子那么好，简直是当自家孩子一样护着的。

团子一路回到自家楼下，楼梯口早就蹲着一圈的小朋友等在那里，见到团子顿时欢呼一声，围了过来。

“音音你回来啦！”

“音音、音音，老师今天说让我们准备一个新本子，要学画画，可是我没有……”

“音音，我铅笔坏了，院长不给买。”

“我本子写完了，奶奶没钱买……”

团子站在他们中间，放下书包，其他小豆丁便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个小布书包。

团子咳了一声，学着老师那样一板一眼地说：“一个一个来，不要着急。”

她背着手站在那里，众星拱月的，人虽小却像个孩子头，有那么点架势，“今天有满满一书包呢，大家都有哦！”

小豆丁们顿时安静下来，擦鼻涕的不擦了，说话的不说了，排排站像个纪律严明的小士兵一样。

团子说完后，打开小书包，将里面东西全部倒出来。

豆丁们发出惊叹声。

小二班的有钱小鬼头们不要的书本文具对这些穷孩子们来说就像宝贵的宝藏一样。

在场这些小豆丁们除了小区里穷人家的孩子外，还有好些个是附近一家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家都买不起文具，团子带来的这些小本本给了这些大小豆丁们极大的帮助和信心。

团子每次发东西的时候，总会跟他们强调，是金倪幼儿园小班二班的小朋友们帮助的他们。

穷豆丁们想，那些有钱的小朋友都愿意帮助他们，而不是看不起他们，顿时对他们充满了好感，一颗颗幼小的心灵满怀感激。

有小破豆丁惊叹道：“这次又是那些有钱的小朋友们送的吗？”

“他们人可真好啊！”

“音音，我喜欢他们！可不可以替我们谢谢他们？”

团子顿时心虚，板着小肥脸点头，她不可以让他们知道那些有钱的小朋友们其实对穷人很不友好，他们很会欺负人，也不会送东西给他们……

而且这些……其实是他们不要的垃圾。

团子抿抿嘴，小朋友们每次拿到东西都这么高兴，不可以让他们知道真相。

她低下小脑袋，突然有些难过，许音音小朋友也学会撒谎了，不乖，是个坏孩子，如果梦里的爸爸们知道了，一定会失望吧。

“真想跟他们成为朋友！”

“我们班有个很有钱的同学就瞧不起我们，说我们穷酸，音音你真幸运，你去的那家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有钱也不会欺负人，还帮助我们，他们一定都是大好人！”

团子：“……”

每个小豆丁们都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他们也不贪心，只拿自己需要的，好心有钱的小朋友对他们这么好，他们不可以骗人的。

还有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是附近爱心孤儿院的孩子，他手上多拿了好几本还有个九成新的文具盒。

他站在团子面前，认真看着她，“音音，我会跟苹果还有红红他们说，这些是你们班里的好心小朋友送的，请你帮我们感谢他们，等我们赚了钱一定会还他们的！”

孤儿院接了手工活在做，他们这些小孩子一天也能做上几个，等满一百个就能拿去换钱。

有个瘦瘦小小脸上脏兮兮的女孩捧着一个风筝过来，红着脸羞涩道：“音音，这是我爷爷帮我做的风筝，上面的画是我和东东画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我们送给他们，谢谢他们的帮助。”

手工做的大风筝，上面的图案粗糙稚嫩，画了个大大的太阳和彩虹，这可能是他们最真挚的感谢。

团子捧着风筝，站在原地，表情愣愣的，一动不动。

卓老师躲在角落里看了许久，感动得稀里糊涂。

本以为团子捡那些东西是要自己用，穷孩子省吃俭用，用不完就屯着，没想到是分给了附近所有买不起文具的小孩子。

她将喉间的热意咽下去，当了老师这么久，很没感受到这种最真挚直白的来自孩童间最纯粹的善意，令她险些失态。

卓老师擦了擦眼睛，走过去将团子搂在怀里，温声道：“老师给你买本子玩具好不好？”

团子睁着大眼睛看她，天真清澈，“老师，音音是不是坏孩子？”

卓老师将她搂得更紧，“不会的，全世界再没有比音音更乖的孩子了。”

团子握紧拳头认真承诺：“等音音捡了瓶子，攒了钱就还给他们。”

虽然是不要的垃圾，但他们也立了功呢。

团子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说：“卓老师，其实他们也不坏的，你看，他们不要的东西帮助了那么多小朋友，音音已经不讨厌他们了……”

卓老师知道他们指的是谁，班里那群无法无天以欺负团子为乐被家里宠坏的小鬼头们。

她有些哑然，不坏吗？

是因为有了善良可爱的小音音，才让他们那些不要的垃圾变废为宝。

可在团子心里，做好事的还是他们，甚至还跟那些受到帮助的小朋友们说帮助他们的是班里那些有钱好心的小朋友。

既不邀功，还照顾了那些穷人家小朋友的心理，让他们感觉到了善意也不会觉得自卑。

卓老师想，上天也许不是公平的，这么可人爱的孩子不应该出身在那样的环境里，被亲妈抛弃孤零零的，她应该被人捧在掌心里宠爱，像个小公主一样。

卓老师出神这会儿，团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她说她也想谢谢班上的小朋友们，还想着是不是该给他们补习帮助他们学习比较实在？

卓老师忍不住想到那个场面，要眼前的小团子给他们补课，那些眼高于顶好面子的小魔王们怕是要炸。

团子拒绝了卓老师给她买东西，摆着小胖手一脸骄傲：“老师，音音还有爸爸，他们会给音音买的！”

口气得意笃定极了。

团子默默念道，她没有骗人，是梦里的爸爸。

卓老师站在原地，目送团子捧着大风筝，背着空空的小书包上楼的小背影，哭笑不得地想，果然是小孩子，说话颠三倒四的。

且不说她档案里那个父亲一栏未知，便是有，那也该是“他”，怎么会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