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再遇埃尔法
基地内的大部分建筑已经竣工，首批船员已经陆续进驻。
防护罩开启之后，不经身份验证，任何外来船只——包括母星战舰都会被阻隔在外。强行闯入的话，会立即引发炮火覆盖。
三轮激光炮后，是生是死，是侥幸轻伤还是重伤残疾，全看自己的运气。
基地走上正轨，船员外出巡逻的次数逐渐减少。
医疗官们无事可做，主动找上德威奇船长，希望他能将捕猎的日期提前。
“没问题！”德威奇答应得十分干脆。
不久前，星宿五发来讯息，勘探船在一颗小行星上发现矿场。有点麻烦的是，那颗行星附近有海盗出没，很可能是个秘密据点。
阿莱克图总督下令召集舰队，准备剿灭海盗，伸张正义，顺便将矿场收入囊中。
德威奇不想错过这场战斗，加上蓝星距发现矿藏的行星有一段距离，不想错过立战功的机会，必须提前出发。
能将捕猎日期提前，自然是再好不过。
在捕猎队伍出发之前，埃尔法复述希雅尔的要求，基本上一字不漏。
“猎物限于飞蜥，在不构成威胁的情况下，不得猎杀其他种群。”
“仅限于飞蜥？”德威奇诧异道。
“是的，这是基地指挥官的要求。”埃尔法耸了耸肩膀，难得维持浅蓝色。
基地建造完成之后，希雅尔以船长的身份出任基地指挥官。他有权制定新的规则，在合理的范围内，外来者必须遵守。否则，他有权将其驱逐出境。
见德威奇满脸诧异，埃尔法无意解释，同在队伍中的医疗官咳嗽一声，打圆场道：“基地建造完成，蓝星不再是纯粹的猎场。船长授权您进入十二区已经是破例。”
之前蓝星地处边界，是纯粹的猎场星，除了军校学员，氏族同样可以前来狩猎。
如今情况发生变化，不只有军队常驻，更建立了规模可观的基地，自然要制定新的规则。不然的话，飞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对星球种群想杀就杀想抓就抓，当他们这些常驻军队是摆设？
凡事必须要有规矩。
明白对方不会让步，德威奇船长没有再联络希雅尔，而是看向大副，命令道：“传令随行船员，严格遵守规定。”
队伍集合完毕，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装备配发之后，飞船底部舱门开启，参与捕猎的船员和十五名医疗官陆续从高空飞落，化作一个个光点，滑向十二区。
与此同时，亚斯和亚兰获准进入陷坑，先后飞落到水潭边。
为证明自己没有恶意，亚斯在落地后变化形态，双足踏在地面，仰头看向站在断壁上的松鼠，同时摊开双手，扬声道：“我来找齐乐，是为寻求帮助。”
莫兰抱着猫爸，将小猫放到肩上，匕首已经出鞘，尖端对准了摆出无害姿势的仓鸮。
“可以详细说一下吗？”齐乐抬起头，声音有气无力。
随着时间过去，晶核的作用越来越小。他终归刚成年不久，体质不比游隼，即便有莫兰的鲜血，毒性发作的间隔也在逐渐缩短。
最直接的表现，他变得越来越没有精神，整天都懒洋洋的。明明刚醒来不久，没多久又会打起瞌睡。
莫兰依旧警惕着仓鸮，没办法喂给他鲜血。
花栗鼠从断壁上爬下来，一跃跳到莫兰头顶，搓搓爪子，从腮帮子里掏出一枚晶核，熟练地咬成几块，一块块塞进齐乐嘴里。
猫爸没有不适应，直接张嘴吞咽。
噎几下算什么？
噎着噎着就习惯了。
看到齐乐的样子，亚斯和亚兰对视一眼，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他们以为有异族在，齐乐体内的毒应该清除。即便没有，也不该虚弱成这副样子。偏偏事与愿违，情况和他们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从这只猫的样子看，他只是虚弱了些，没有遭受诺特一样的痛苦。
这让兄弟俩又生出了希望。
“亚斯？”齐乐打起精神，看向陷入沉默的仓鸮。
“啊，抱歉。”亚斯回过神来，清理一下思绪，将游隼受伤中毒的事简单说明，并道出毒素不是源自蓝星，他们配置的解毒剂全无作用。
“晶核只能延缓毒发，草药没有任何用处。族群中的长老说，这种毒不是来源于丧尸。”
说到这里，亚斯的目光转向莫兰。
“很可能是异族携带的毒素。”
莫兰神情骤变，刚要亮出獠牙，突然又想到什么，大方承认道：“没错，这是我的毒素。那只丧尸很古怪，似乎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化。他吸收了我的毒液，凡是被他抓伤的物种都会中毒。”
齐乐皱了下眉，想要开口打断。不料被莫兰看穿企图，直接团了两下。
猫爸还想挣扎，妹子干脆扯开衣襟，将毛团塞了进去。觉得仍不保险，将小猫也团起来塞进去，和齐乐作伴。
小猫蹭蹭猫爸，快乐的踩爪。
猫爸四爪僵硬，许久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妹子当真豪迈，一言不合就胸埋！
“要想彻底清除毒素，需要专门的解毒剂，还要加入我的血。”
莫兰收回匕首，托住两只毛团，看向愣在当场的仓鸮兄弟，压根不在乎对方古怪的神情，继续道：“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晶核可以压制毒性，却不能将毒素排出体外，反而会促使毒素不断累积，使中毒者变得越来越虚弱。”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的同伴不只变得虚弱，而且十分痛苦，对吧？”
亚斯和亚兰点点头。
“这只是开始。”莫兰继续道，“如果没有解毒剂，又没有我的血，仅靠晶核维持，他会继续虚弱下去，而且会越来越痛苦，直至死亡。”
“侥幸不死也会彻底瘫痪。”
仓鸮兄弟同时神情一变。
他们知道游隼有多么骄傲，如果不能飞上蓝天，甚至动都不能动，肯定比死更加难受。
“你这样说，应该有得到解毒剂的办法？”亚斯问道。
“对。”莫兰点点头。
“我本想联络海盗商船，从他们手里换取解毒剂。”妹子耸了耸肩膀，捏住一只造反的猫爪，“很可惜，你也看到了，”松开猫爪，莫兰举起手臂，指了指十一区方向，“如今的情况是，基地已经建成，这些船员肯定要常驻。除非海盗发疯，短时间内不会靠近蓝星。”
仓鸮兄弟点点头。
“不过，我知道基地的指挥官是谁。”莫兰曾暗中观察基地，认出巡逻队中的桑德斯，这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如果能见到那艘船上的医疗官，或许能搞到解毒剂。”
“你有几成把握？”亚斯问道。
“五成。”莫兰按住怀中的毛团，“加上他们，可以达到六成。”
“怎么做，潜入飞船吗？”亚斯继续问道。
一只猫爪从莫兰的领口探出，被妹子捏住，利落塞了回去。
“喵！”
猫爸想提出意见，隔着衣服被团了两下，妹子打定主意，根本不给他出声的机会。
“如果必要的话，我会这么做。”莫兰说道。
“为什么？”亚斯皱眉，心中满是不解。
参与围攻丧尸，或许是她同齐乐达成交易，以战利品作为交换。这样不遗余力的救助原生种，完全不符合常识。
这个异族究竟有什么目的？
“和你无关。”莫兰硬声道。
能耐着性子解释到现在，已经是很给面子。她希望同这两只猛禽合作，不代表会知无不言，回答他们的所有问题。
亚斯眉心皱得更紧。
亚兰扯了扯兄弟的衣袖，轻轻眨了下眼。
他们的目的是为诺特找到解毒办法，这个异族为何要帮助原生种，目的又是什么，和他们无关。
即便有关，那也是之后要考虑的事。
“你告诉我们这些，是希望和我们合作？”
“对。”莫兰回答得十分干脆，“无论潜入飞船还是基地，都不是那么容易。唯一的办法就是袭击外出的船员。你应该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说话间，莫兰双眸变得漆黑，毒刺从耳后凸起。
“你愿意为族人冒险吗？”
不等仓鸮兄弟回答，齐乐终于挣脱出来，爪垫按上莫兰的下巴，大声道：“这太冒险了！”
说白了，那是战舰和军事基地！
说闯就闯，不要命了吗？！
吼完了，齐乐开始大喘气。花栗鼠见缝插针，又塞给他一块晶核。
猫爸瞪眼。
原来你还在？
花栗鼠拍拍爪子，又掏了两下腮帮子，递给小猫一块肉干。
他当然在！
这些日子一直是他在照顾齐乐，但凡有任何不对，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之前遭遇尸潮，逃进穿山甲挖掘的地道，是齐乐的半颗晶核救了他和他的兄弟。如今齐乐中毒，他自然要尽全力帮忙。
猫爸很感动。
不过，这位一直站在妹子头上当真好吗？
不怕妹子翻脸？
说来也奇怪，松鼠和花栗鼠之前还很惧怕莫兰，如今混熟了，竟然直接站到妹子脑袋上。换做几个月前，别说亲眼目睹，就是想想都不可能。
猫爸大声提出异议，交谈的双方却都没放在心上。
莫兰静静等着答案，仓鸮兄弟没有让她失望。
“我会。”亚斯和亚兰同时开口，斩钉截铁。
诺特是游隼，他们是仓鸮，彼此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生活在一个族群里，关系十分亲密。既然知道有解毒的办法，他们不会轻言放弃。
“我知道他们的巡逻时间和规律。”莫兰抱着齐乐和齐宁，认真道，“找到最隐蔽的路线进行伏击，夺取他们的武器和制服，再设法混进基地。”
“我只有一个人，即便能够伏击成功，也会引来怀疑。有你们在，事情会顺利得多。”
莫兰抓下头顶的花栗鼠，放下齐乐和齐宁，拉紧斗篷，大步走到仓鸮兄弟跟前，单手叉腰，上下打量着，一边打量一边说：“肤色不同，发色也不同。不过，你们的身材和星宿一的族群类似，应该能蒙混过关。”
齐乐蹲坐在地上，仍对计划抱有怀疑。
他实在不想莫兰为自己冒险。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这都有些儿戏，成功的概率实在太低。可是，错过这次机会，他恐怕真的要去见上帝。
看看坐在一边的小猫，猫爸很是挣扎。眼见莫兰和仓鸮兄弟达成一致，就细节展开讨论，猫爸咬咬牙，开口道：“我也去！”
“什么？”莫兰低下头。
齐乐当场变换形态，习惯性的看一眼腰间，发现没有不妥，弯腰抱起小猫，认真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中毒的是他，需要帮助的也是他。
他不能阻止莫兰为自己冒险，但是，他可以加入行动。
亚斯见过齐乐变化的样子，并不感到惊奇。
亚兰上下看看，觉得这只猫长相很不错，甚至称得上漂亮。猛禽之中，金雕和雪鸮的类人形态最漂亮，这只猫看上去也不差半点。
莫兰看着齐乐，突然抓起他的手，捏了捏掌心，然后又抓了一下他的耳朵，眉心皱出川字。
“你还是猫的样子讨人喜欢。”
齐乐：“……”
“不过，你真的要去也不是不行。”莫兰眯起双眼，当场提出条件，“把你儿子给我捏几下。”
齐乐：“……”
他们在说很严肃的事情吧？
关乎生死没错吧？
这话题楼是不是歪得太厉害了点？
而且，他会让儿子被捏吗？
肯定不会！
然而，事与愿违。
“喵！”不等齐乐开口，小猫先一步跳到莫兰怀里，抬头舔了舔她的下巴，“爸爸去，我也要去。”
“没问题！”妹子抱紧小猫，终于一偿夙愿。
萌物当前，失去原则的不只是猫爸。
计划初步确定，就在众人完善细节时，外出捕猎的松鼠带回重大消息：“有异族进入十二区，看样子是要捕猎飞蜥！”
“捕猎飞蜥？”
“对。”黑松鼠放下拖在身后的黑背蜈蚣，从腮帮子里掏出一颗晶核递给齐宁，示意小猫拿去玩。
“其中有几个长得很像你说的医疗官。”
“没看错？”齐乐问道。
“绝对没有。”松鼠肯定道，“他们没有颜色，我特地爬到树上看的。”
试问，除了出身星宿七的医疗官，还有哪个族群有相似特征？
莫兰和齐乐互相看看，又转向仓鸮兄弟。
“看起来，计划要变动一下了。”
十二区内，一群身体像麝牛却长着斑马脑袋的异兽正拔足狂奔。
在他们身后，两只飞蜥紧追不舍。其中一只爪子里还抓着一条牛腿，锋利的牙齿上下咀嚼，不时从牙缝间掉落一块碎肉。
飞蜥是相当凶猛的异兽，和强悍相对应的，是他们臭名昭著的进食习惯。
飞蜥常常结伴捕猎，对猎物穷追不舍。捕猎成功后，并不会将猎物杀死，而是活生生的撕扯吞吃。遇到生命力顽强的种群，例如变异疣猪，猎物的惨叫声能持续很久，让听者胆寒。
不过，飞蜥同样有天敌。
不知什么原因，原生种乌鸦一直对他们穷追猛打。尤其是一只年轻的女首领，似乎和飞蜥有深仇大恨，每次见面都要开架，不灭掉几只誓不罢休。
能像今天这样痛快的飞行捕猎，对十二区的飞蜥极其难得。
原因是异族在蓝星建立基地，消息传到十二区，原生种都被转移了注意力，无心巡视领地，包括帕图尼亚所在的族群。
难得天敌不在，飞蜥自然要外出放风，顺便打打牙祭。
很可惜，这种悠闲并不能持续多久。
随着一声爆响，一只飞蜥被小型光炮击中，左翼破开一个大洞，右翼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勉强挣扎几下，径直从高空跌落。
他的同伴发现不妙，掉头想要逃跑。正好落入包围圈，两名异族一左一右飞来，徒手抓住他的翅膀，将他生生拽落地面。
飞蜥还想挣扎，被异族踩中脖子，颈骨差点被踩碎。
“第五只。”
猎物被当场捆绑起来，放进能保存活物的空间纽。
德威奇船长率领船员继续深入，埃尔法等医疗官没有随行。后者的目的不是捕猎，而是搜集生物样本，要研究蓝星生态和物种，这是必要步骤和条件。
“那么，十个小时后在原地汇合。”
两支队伍交换过坐标，迅速分开。
一队追踪飞蜥的踪迹，深入十二区草原；另一队分散开行动，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收集足够的样本，提前完成任务。
埃尔法发现几条有趣的藤蔓，和同伴打了声招呼，独自走了过去。刚刚走到近前，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草丛中一闪而过。
医疗官神秘的勾了下嘴角，假装没有发现，继续上前拨开草丛。他一直在关注这只原生种的动向，发现他跟着自己进入十二区，当真是个不小的惊喜。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这让医疗官有些惊讶。
埃尔法找到一株变异植物，弯腰的刹那，右臂突然向一侧伸出。近乎是眨眼的时间，藏在草丛里的莫兰被迫现出身形，来不及反抗，已经被浅蓝色的大手扣住脖子。
莫兰举起长刀，脖子上的手就收得更紧。
埃尔法根本不看她，随意取出一枚金属纽，在表面按了两下，一条特制的绳索凌空飞出，仿佛有自主意识一般，找准目标，八爪章鱼一样将莫兰捆得结结实实。
发现事情有变，亚斯和亚兰从半空俯冲，却同时扑了个空。
定睛再看，埃尔法已经到了十几米外，从草丛中抱起齐乐，单手捏着他的爪子，整个人的颜色都变得透明。
兄弟俩想要再次攻击，却被身后飞来的绳子捆住翅膀。紧接着，几名医疗官从不同的方向飞来，枪口同时张开，迫使兄弟俩降低高度，最终落回地面。
齐宁想要冲出草丛，却见齐乐挥了挥爪子，貌似在挣扎，实则在告诉小猫：藏好，不许乱动！
医疗官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当场打开通讯器，将屏幕对准齐乐，对另一端的希雅尔说道：“船长，请告诉加斯帕斯和桑德斯，赌局已经结束。”
说话间，埃尔法看了一下时间，继续道：“从出发到现在，不超过三个小时，他们都输了，一人放一管血给我！很遗憾，您没有加入赌局。”
希雅尔：“……”他是否应该换一批医疗官？
齐乐：“……”他是不是毒发，开始出现幻觉？
某船长和某只狸花对视一眼，前者面无表情，后者三观遭受暴击。
结束通讯，医疗官取出治疗仪，开始自己检查齐乐的身体。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数据，颜色陡然加深，轻轻打了个响指，莫兰身上的绳索瞬间收紧。
“她咬了你？”埃尔法明显误会了，“难道她想吃了你？”
齐乐连忙摇头，喵喵叫了两声。
“不是？”埃尔法看向莫兰。
“不是我伤的他。”莫兰咬牙道，“我们跟踪你进入十二区，是希望找到解毒剂！”
“是吗？”埃尔法不置可否，从空间纽中取出解毒剂，直接给齐乐灌了进去，随后走到莫兰身边，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血。”
莫兰二话不说，划开掌心，将血喂入齐乐口中。
几乎是一瞬间，齐乐整只猫开始膨胀，然后从耳朵鼻孔喷气，再然后毛色变绿，绿了足足半分钟才恢复正常。
目睹整个过程，亚斯和亚兰互相看看，来不及去想这些异族是如何奇怪，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解毒的代价是羽毛染成绿色？估计诺特打死都不会接受。